阅读文章

您现在的位置:海门视窗>> 文学频道 网络文摘>>正文内容

五月里来槐花香

作者:网络 来源:网络 发布时间:2024年01月22日 点击数:

 

送幼子上学,每次都要翻过一座小山。山很小,却十分秀美。是山,也是一个小公园,静立于都市一隅,实乃都市人忙里偷闲时或信步或小憩的绝妙去处。前天刚进山,立马就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我循着香味,四下环顾,这才发现,不过是两天没来,已然是满山槐花开了。待爬上山顶,向下一望,整座小山彷彿刚下了一场盛大的雪,颇为壮观。

  行至半山腰,见一满头华髮的大妈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採摘槐花。大妈个头不高,甚至有些瘦削,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低垂的树枝,但动作却很麻利,看得出这捋槐花的活儿早已是轻车熟路。站在这位大妈身后,看着她忙活的样子,我一时间有点发呆,这种画面我曾经那么熟悉,大妈的背影像极了我的母亲。

  在我的老家鲁北乡下,村前村后,路旁沟畔,到处都是这种刺槐,每年的五月,春夏交替之际槐花盛开时,便是村庄的盛宴。放眼望去,宛如一场大雪淹没了整个村舍。从我记事起直到十七岁那年离开老家,几乎年年我都会跟着母亲一起採摘槐花。

  头几年因为尚年幼,母亲只让我给她当下手。记得那时候的槐树长得都很高大,不借助工具是根本摘不到的。父亲特意给我们製作了一个摘花神器,就是一根笔直的竹竿,顶端牢牢地绑上一个粗铁丝摺成的弯鈎。母亲仰着脸用它瞄准目标后,手腕一拧,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便随着“吧嗒吧嗒”地几声脆响从天而降。我的任务便是弯腰捡拾这纷纷落下的满地槐花。后来长大了些,个子都高出母亲一头,再採摘槐花时,我和母亲的分工就掉换了过来,这才知道,其实仰着脖子用竹竿鈎槐花的活儿远比在地上捡拾累人多了。有时候由于用力过猛,我偶尔会把一两截槐枝给一併拧下来,母亲便轻声责怪我:“一定小心些,不要伤着树,这槐树对咱庄稼人可是有恩的,不但槐花能吃,槐子是药材,槐木也可以打门窗傢具,就连乾枯的树枝也能烧火煮饭,而且槐树枝烧饭,火头子特别硬,省柴省火还省时间。”母亲说这些话时,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感恩。我自然是加倍小心,再不敢轻易冒犯“恩树”了。

  槐花的吃法有很多种,不过彼时物资匮乏,母亲常做的就是槐花团子和槐花饼子。槐花团子简单些,就是将槐花洗净控乾后和玉米麵掺在一起和麵,然后用手团成团,直接放在箅子上蒸。出锅后,即可食之,若蘸着蒜泥吃,则味道更佳。槐花饼子虽也是玉米麵,但区别是麵要和得稍硬些,以便于往铁锅上贴时不易走形。槐花饼子因为有一层在锅壁上烙出的“饹馇”,又酥又脆,跟槐花的甜、玉米麵的香掺杂在一起,特别好吃。

  后来日子活泛了些,这槐花的吃法自然也跟着高级起来。最美味的当属槐花饺子,刚採摘的槐花加上剁碎的五花肉,最好再打上一个鸡蛋,黏黏的蛋液会把肉香与槐花的甜完美地契合在一起,推波助澜地鲜着。

  再后来我当兵、上学,离家是越来越远。母亲便每年都会特意晒一些乾的槐花给我留着,乾槐花我有两种吃法,一种是烙槐花饼,可以掺点肉馅,绝对的鲜香酥嫩。另一种就是泡茶喝,看着白白的花瓣在杯子里慢慢伸展腰肢,嗅着浓浓的花香,恍惚间犹如正漫步在五月的槐林里,沁人心脾。

  槐花如此之美,可是在许多文人墨客的笔下它却几乎都是跟思念或者伤怀纠缠在一起的。无论是齐己的“如何三度槐花落,未见故人携卷来”;还是罗隐的“槐花漠漠向人黄,此地追游迹已黄”;抑或张籍的“街北槐花傍马垂,病身相送出门迟”都极具悲凉之意。对此我一直都颇觉困惑,恰巧这时荧屏上又唱起了一首写槐花的歌,依然是悲情的调子:“一个太阳满天亮,五月里来槐花香。槐花香、柳丝长,思念的人儿在何方……”

  那凄美忧伤的旋律一下子就把我拽到了儿时的故乡,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正仰着脸用竹竿鈎槐花的身影,禁不住泪湿双眼,低声吟唱到:五月里来槐花香,儿在他乡想爹娘。想爹娘、泪两行,满心的话儿对谁讲……唱着、唱着,突然怔住:槐香—怀想,怀想—槐香……一下子困惑全无。



收藏】【打印文章】【查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