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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吴汉语的活化石——沙地话(上)

作者:海门日报 来源:海门日报 发布时间:2024年01月21日 点击数:

  □ 季耀祥

  现代著名诗人卞之琳曾说:“我之所以写诗,大概也得益于儿时乡间的方言、童谣。”他所说的方言就是沙地话。

  沙地话是18世纪初开始,原海门复涨后陆续来新沙洲(沙地)定居、从事垦植的崇明移民后裔交流的语言,沙地话是保存比较完好的古吴汉语,使用范围主要是崇明、海门与启东大部和通州、如东、大丰、射阳、张家港、宝山等部分地区。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的划分,属太湖片吴语苏沪嘉小片,能与江南的上海话、苏州话进行无障碍交流。其源头崇明岛自唐代武德年间在长江口形成以来,至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岛上居民主要来自江南地区以及因战乱从北方迁移而来的部分移民,在长期艰苦的垦拓环境中逐渐融合,形成了崇明岛独特方言——沙地话。当江南吴语的源头地带不断被南、北方的语言改造、同化时,而沙地话因为崇明岛四面环水、交通不便,不易受外部方言影响,完美地保存着一些在现代汉语中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的古汉语,堪称是研究古吴汉语的“活化石”。

  1.沙地话是保存最完好的吴语古汉语方言

  沙地话承载了很多历史文化的遗存,许多词汇在古代文学作品中俯拾皆是,且意思完全相同,如:

  吾(音wú) ——我。《说文》:“吾,我自称也。” 《论语·学而》:“吾日三省吾身。”

  唔(音ń) ——你。《负曝闲谈》第十五回:“才是倪勿好,唔笃覅(fiào)动气。”

  伊(音yī) ——她、他。《世说新语》:“江家我顾伊,庾家伊顾我。” 

  爷(音yé) ——父亲。《木兰诗》:“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

  弗(音fú)——不。《吕氏春秋·察今》:“澭水暴益,荆人弗知。”

  勿(音fen) ——不,不要。《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欲勿予。”

  覅(音fiào) ——合成字,不要。如覅错过某事、某物、某人。最早出现在吴语小说《海上花列传》中。

  箇(个,音ge) ——这、那,这个、那个。如箇墩(那里)。李白《秋浦歌》:“白发三千丈,缘愁似箇长。”

  熯 (音hàn) ——烘干、烘烤(动)。汉·王充《论衡·谴告》:“今熯薪燃釜,火猛则汤热,火微则汤冷。”

  氽(音tǔn) ——会意字,人字旁,人在水上,表示漂浮。如油氽花生米、油氽豆腐。清·徐珂《清稗类钞·饮食类》氽猪肉皮: “猪肉皮略泡,入沸油氽之。”

  汆(音cuān) ——会意字,入字旁,入水成汤、入水即熟。是指一种烹调方法,即把容易熟的食材放入开水锅里,水一翻滚就捞起来。

  铺(音pū) ——火盛水沸溢出为“铺”。 《说文》: “鬻,炊釜沸溢也。”段玉裁注: “今江苏俗谓火盛水沸溢出为‘铺’出,鬻之转语也,正当作鬻字。”《现代汉语词典》作“潽”,“潽”不见于古代字书。

  呷(音ha)—— 小口饮。《水浒传》:“自也吃了些鱼,呷了几口汤汁。”

  吃(音qi)——最早见于战国文字,为形声字,《唐韵》《集韵》《韵会》音“讫”。《康熙字典》对“吃”的注释有三:一是口吃、结巴,音“讫”,如李商隐《骄儿》诗:“或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二是把食物放入嘴中经咀嚼咽下,音“契”,意与“喫”同。如贾谊《新书·耳庳篇》:“越王之穷,至乎吃山草”;三是吃吃,笑貌,音“乞”。

  闻——用鼻子嗅气味。《孔子家语·六本》:“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鲠(音gěng) ——鱼刺卡在喉咙里。《说文》:“鲠,食骨留咽中也。”

  咸 (音 han)——都,全部。《说文》:“咸,皆也,悉也。”陶渊明《桃花源记》:“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

  毒——恼火、憎恨。如触毒。柳宗元《捕蛇者说》“若毒之乎”。意思是说“你恨毒、憎恨捕蛇这个差役吗。”

  戆(音gàng) ——鲁莽、冒失、愚蠢(侧重于迂直、不知变通)。《荀子·大略》:“悍戆好斗。”

  霍——紧贴。《尔雅·释山》“大山宫小山霍”。

  敛——收拾、整理。 如敛东西。《诗·小雅·大田》“彼有不获稚,此有不敛穧。”

  晏 (音an)——晚。《论语·子路》皇疏:“晏,晚也。”《礼记·礼器》“质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

  特——只。《史记·樊郦滕灌列传》:“臣死且不辞,岂特巵酒乎!” 

  期 (音jī)——一年。《书·尧典》解:“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 沙地人把孩子满周岁就称“期过”。

  勚 (音yi)—— 磨损。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泰部》:“今苏俗语谓物消磨曰勚。”

  捩 (音lie) ——扭转。如绞捩。韩愈《送穷文》: “捩手覆羹。” 

  匼 (音ke) ——环抱。罗虬《比红儿》:“匼匝千山与万水。”

  窠(音kòu)——动物的巢穴,借指人安居或聚会的处所。左思《蜀都赋》:“穴宅奇兽,窠宿异禽。”

  囥(音kàng) ——藏。《集韵》:“音亢。藏也。”本义为封闭储存有物件的管子,引申为隐藏(物件)。如古代杭州城里,居民曾经用竹管作为储钱罐。即截取一根两头带有竹节的竹管,在一个竹节上开一个狭窄的口子,多余的铜板就从这个口子投进去,天长日久存满铜钱之后,就劈开竹管取出存钱。这个带双头竹节的竹管就是“亢”。

  跽(音ji)——跪。《说文》:“跽,长跪也。从足,忌声。”《鸿门宴》:“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 

  隑 (音gāi) ——本义为梯子,引申为倚靠。郭璞注: “江南人呼梯为隑,所以隑物而登者也。”

  搛(音jiān)——(用筷子)夹。《红楼梦》:“你把茄鲞 (音xiǎng)搛些喂他。”

  搲(音wǎ) ——抓。《集韵》:“音蛙。手捉物也。”

  饴(音yí)——喂食。古同“饲”,饲是“食”与“司”,联合起来表示“专职喂养”。《说文》: “饴,米煎也。”这里,饴作动词用。

  搨(音tà) ——同“拓”,引申为漫不经心地作书画、涂抹。《唐书·百官志》:“弘文馆,校书郎二人,有搨书手笔匠三人。”

  授 (音shòu) ——本义为给予、交给。《说文》:“授,予也。”如授一支人情。

  挦(音xián) ——扯、拔(毛发)。如挦鸡毛。《红楼梦》:“再多说,我把你这胡子还挦了呢! ”

  掮(音qián) ——把东西放在肩上运走。《老残游记》:“只见外边有人掮了一卷行李。”

  腰(音yāo)——佩在腰上,引申为捆扎(动)。《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腰白玉之环。”

  掼(音guàn) ——扔、跌。《范进中举》:“劈手把鸡夺了,掼在地下。”

  措(音cuò) ——动手、干。《前汉·王莽传》:“迫措青徐盗贼。”

  搙(音nù) ——揉搓、搓捻。如搙油菜。《集韵》:“捻搙也。”

  搣(音mie) ——用手指捻动、熄灭、掰断。如“等我这支烟搣特,再走!”《玉篇·手部》:“搣,摩也。”

  耘(音yún) ——除草,如耘稻。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植杖而耘耔。”

  斫(音zhuó) ——砍削、割。如斫稻、斫麦。龚自珍《病梅馆记》:“斫直、删密、锄正。”

  掇(音duō) ——挪、搬取、拾取、用手端。如掇凳。《水浒传》:“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

  掿(音nuò) ——握在手中、握持。《水浒全传》:“李逵手掿板斧,直抢过来。”

  戥(音děng) ——一种小型的秤,用来称金、银、药品等分量小的东西,称戥子。引申称重。如戥戥份量。《红楼梦》第四十八回:“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

  捘(音zùn) ——用手指按、掐扭。如捘结弗放。《聊斋志异》:“生扶之,阴捘其腕。”

  椠(音qiàn) ——指雕板,引申为削。如椠花板、椠苹果。宋·陈师道《后山诗话》: “余评李白诗如张乐於洞庭之野,无首无尾,不主常故,非墨工椠人所可拟议。”

  拽(音yè)——拉扯、用力拉。如沙地人把被子拉平称“拽被”。李商隐《韩碑》:“长绳百尺拽碑倒。”

  宛(音yuān) ——本义为弯曲、曲折。如宛被头、宛衣裳。《说文》:“宛,屈草自覆也。” 

  鐾(音bì)——在布、皮、石头等物上把刀反复摩擦几下,使锋利(动)。如鐾刀;濮刀有点钝,放砂轮上鐾鐾。《康熙字典》:“鐾音避。治刀使利也。”

  趿(音tā) ——拖着鞋子,把鞋后帮踩在脚后跟下。《说文》:“进足有所撷取也。”

  汏(音dà)——洗。《说文解字注·水部》:“汏,今苏州人谓摇曳洒之曰汏,音如俗语之大。”

  湔(音jiān)——清洗衣服的局部。如棉袄上染上了一团油渍,快脱下来湔一湔。宋·王沂孙《南浦·春水》“采香幽泾鸳鸯睡,谁道湔裙人远。”

  烊(音yáng) ——融化。如你的棒冰要烊特了。《老残游记》:“半霎功夫,墨盒里冒白气,下半边已烊了。”

  嗔 (音chēn) ——本义为发怒、生气。也作“謓”。《说文》:“謓,恚也。”如雷响嗔脱电视机。

  糁(音sǎn) ——煮熟的米粒。如饭米糁。明居顶《续传灯录》:“厨乏聚蝇之糁。”

  造(音zào) ——瞎编、捏造、胡乱编造。如东造葫芦西造瓢。《诗·王风》:我生之初,尚无造。

  坒(音bì)——相连接、比次相连。如挨壹坒贰(音nì)。杨雄:《太玄经·玄首》“阴阳坒参。”

  庹(音tuǒ) ——成人两臂左右平伸时两手之间的距离(量)。如两庹长。

  爿(音pán)——用于整体的部分,相当于“片”“边“截”等。《说岳全传》第三十五回:“走上前一斧,将荷香砍作两半爿。”

  穑(音 sè) ——谷类植物的穗。如芦穄穑头。《徐霞客游记·粤西游日记》:“所艺禾穑特大。”

  日头——太阳。《红楼梦》第三十一回:“忽见宝玉从那边来了,笑问道: ‘你两个在这日头底下作什么呢?’”

  娘子——妻子。明清小说中对妻子的称呼多谓“娘子”。

  面孔——脸。唐黄幡绰《嘲刘文树》诗:“ 文树面孔不似猢狲,猢狲面孔强似文树 。”

  唔笃(音ń dǔ) ——你们,不、没有。《负曝闲谈》第十五回:“才是倪勿好,唔笃覅(fiào)动气。”

  筲箕(音shāo jī)——淘箩。宋·朱彧 《萍洲可谈》卷三:“尝观其( 紫姑神 )下神,用两手扶一筲箕,头插一箸,画灰盘作字。” 清·厉荃《事物异名录·器用·箕》:“《留青日札》:俗名竹饭器曰筲箕。”

  镬(音huò)子——锅子。镬与釜没有严格的区别,今南方人还称锅子叫镬。《淮南子·说山》“尝一脔肉,知一镬之味。”

  铫子——水壶。《海上花列传》第二回:“外场提水铫子来冲茶,杨家娒绞了手巾。”

  砧板( zhēn bǎn)——切菜板。关汉卿《望江亭》第三折:“可将砧板、刀子来,我切鲙哩。”

  濮刀——菜刀。清初开设在上海小南门城外的“濮万顺”铁铺,锻制的厨刀工艺精湛,上海及周边地区称之为“濮刀”。 清秦荣光在《上海县竹枝词》中,对“濮刀”的来历、制作工艺专门进行了介绍。濮刀”往往口误为“薄刀” “孛刀”“朴刀”“白刀”。

  盐齑(音jī) ——咸菜。韩愈《送穷文》:“太学四年,朝齑暮盐。” “盐齑”比“咸菜”优雅,成语典故有“朝齑暮盐”(形容饮食简单,生活清苦)、“划粥断齑”(范仲淹青少年时代生活清苦、刻苦读书)。

  温暾(音wēn tūn)——不冷不热。王建《宫词》:“新晴草色绿温暾。”  

  懊憦(音ào lào)——自责、后悔。《集韵》:“懊憦,悔也。”

  爽性——干脆。《孽海花》第三十回:“她在窗外听得不耐烦,爽性趁此机会,直闯进去。”

  头挑——头等、最好的。《官场现形记》第三十回: “女儿今年十七岁,长的真是头挑人才。”

  交关——很多。《海上花列传》第三一回:“比俚哚好交关哚!”

  闹热——热闹。白居易《雪中晏起偶咏所怀》:“红尘闹热白云冷,好于冷热中安身。”

  写意——舒服,又作“适意”。 《负曝闲谈》:“舒服倒去让格格老太婆写意? ” 

  把细——仔细、小心。《水浒传》第六四回:“你若这般把细,何年何月,能够建功?

  牢实——牢固结实。唐寒山《诗》一八八:“二缾任君看,那箇缾牢实?”

  口碎——说话啰嗦。明末清初《天雨花》第十回:“不是我身多口碎,老爷严諭不可轻。”

  嫌鄙——看不起,厌恶。《初刻拍案惊奇》卷二九:“况且有心嫌鄙了他,越看越觉得寒酸,不足敬重起来。”

  歇力——用力后稍事休息。《初刻拍案惊奇》卷三一:“采樵回来,歇力在一个谷口。”

  弄送——作弄、戏弄、算计。《儒林外史》第四回: “就是他的佃户,商议定了,做鬼做神,来弄送我。”

  勿局——不行、不好。《海上花列传》第二十七回:“匡二道:勿局个。”

  洋盘——不精明不内行容易被人愚弄的人。《负曝闲谈》第九回:“正是北边人所谓‘冤桶’,南边人所谓‘洋盘’” 。

  搭浆——敷衍应付、质量差、办事马虎。《官场现形记》第八回:“陶大人吃酒,菜是要好的,交代本家大阿姐,不要搭浆。”

  解手——排泄大小便。《错斩崔宁》: “叙了些寒温, 魏生 起身去解手。”

  物事——东西。《朱子语类》:“既成箇物事,便自然如此齐整。”《水浒传》第二回: “史进自此常常与朱武等三人往来,不时间,只是王四去山寨里送物事。”

  莳(音shí)稻——插秧。杨万里《插秧歌》:“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

  耜(音sì)头 ——锄头。 《庄子·天下》:“禹亲自操耜。”

  房头——卧室。《尚书·顾命》:“垂之竹矢,在东房。”元李好古《张生煮海》第三折: “前日有一秀才,在我这房头借住。”

  芦穄——是高粱的别种,又称甜芦粟、芦稷。南宋罗愿《新安志》、明正德《崇明县志》都有记载。 

  所在——地方。关汉卿《金线池》第三折: “此处有箇所在,叫做金线池 。”《西游记》第七十三回:“行者报道:‘师父,那所在也不是王侯第宅,也不是豪富人家,却像一个庵观寺院。’”

  廒(音áo)屋——廒,形声。字从广,从敖。“广”指宽敞的遮蔽空间。“敖”义为“抬高”“隆起”。“广”与“敖”联合起来表示隆起屋顶的粮仓,引申为瓦房。唐·许浑《汉水伤稼》: “高下绿苗千顷尽,新陈红粟万廒空。”

  辰光——时候。《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九十一回:“今早奴进城格辰光,倒说有两三起拦舆喊寃格呀!”

  便当——方便、容易、简单、顺便、可以的意思。明·冯梦龙《喻世明言》第一卷中也云:“其他姐儿们的,老身也怕用得,还是自家带了便当。”

  “便当”一词传入日本后,取其“便利、方便、顺利”的本意,日本人将“便当”用在了简便的盒装餐食上,后来日语“便当”便有了盒饭的意思,再传入台湾地区,而在大陆地区仍称为“盒饭”。

  丁倒——颠倒。《乐府·读曲歌》:“鹿转方相头,丁倒欺人目。”

  煞渴——喝水解渴,引申为过瘾、厉害、满足、痛快、舒服。明高濂《玉簪记》:“阿我在陈姑房中,不过吃杯茶。煞煞渴。”

  沙地话中还有如“煞念”“煞根”“煞饭”等,细细品味就会发现犹如“煞渴”一般潇洒尽性、意味深长。

  吃杠醵(jù)——是大家凑钱在一起喝酒、聚餐,开支由参与者平均分担,类似今天的AA制。《说文》:“醵,会饮酒也。”

  三脚猫——比喻对各种技艺略知皮毛(即凡事懂一点,但不精通)的人。明郎瑛 《七修类稿·奇谑四·三脚猫》:“俗以事不尽善者,谓之三脚猫。” 

  看冷破——冷眼旁观,含有冷眼察看破绽的意思。金·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五:“怎吃受夫人看冷破,云雨怎成合。”

  发寒热——发烧。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肾传之心,心即复反传而之肺,发寒热”。

  汤婆子——取暖用品,和热水袋的功能大同小异,宋朝时已有。 “汤”,古代汉语中指滚水;“婆子”则戏指其陪伴人睡眠的功用。《红楼梦》第五十一回:“终究暖和不成,我又想起来,汤婆子还没拿来呢。”

  半死辣活——又称“半死啦活”,本意指人半死不活,精疲力尽,引申为没有生机和活力。清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七十五回:“好失了脚掉得下去,好跌得烂酱如泥,免得半死辣活,受苦受罪!”

  蜻蜓吃尾巴自吃自——本义指蜻蜓自己吃自己的尾巴,形容自己消耗自己的钱财。元《杀狗记》:“尊嫂又是极贤慧的,着人送饭,上下使用,弄了出来,可不枉费钱财?分明蜻蜓吃尾自吃自。”

  2.沙地话常用词汇的历史变迁

  沙地话中的许多常用词汇仍保留或延续着唐宋以来的古音古义。如在普通话中,“馒头”指无馅实心的发酵面饼,有馅的则称为“包子”。而沙地话将有馅的包子称为“馒头”,并根据馅的成分分为“肉心馒头” “菜心馒头” “豆沙心馒头”等。其实,沙地话中的“馒头” 是沿用古汉语词汇。在古代,宋朝以前无馅的发酵食品称“蒸饼”,宋朝以后因宋仁宗赵祯的“祯”与“蒸”音近,时人为了避讳,便把“蒸饼”改称为“炊饼”,有馅的称为“馒头”。“馒头”自三国时诸葛亮南征孟获时发明后,其本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未改变,明朝以后至清初才逐渐以“馒头”的称呼来替代原来实心的“炊饼”,有馅的则称为“包子”。而沙地话却仍延续着明清以前“馒头”的内涵,并加以扩展。

  在沙地话中,喝水就是“吃茶”,喝茶则是“吃茶叶茶”。这两个词由来是:宋朝时人们将茶叶碾磨成粉末放入茶盏,加入沸水,将茶末调成浓膏状,以粘稠为度,与今天日本的抹茶相似,茶水中并无成片的茶叶。更有甚者,据宋朝吴自牧《梦粱录》记载的临安七宝擂茶,用花生、芝麻、核桃、姜、杏仁、龙眼、香菜和茶擂碎煮成茶,饮食者好似吃今天的八宝粥,因此饮用的方式是“吃”而不是“喝”。至明清时出现了将茶叶放入杯中直接冲泡的饮用的方式,并沿用至今,北方人称之为“喝茶”。然延续古吴汉语的沙地人则创制了一个沙地特色新词——“吃茶叶茶”, 而喝没有茶叶的白开水则成了“吃茶”。 另外,沙地人倒水敬茶称“筛茶”。 其实,“筛茶”是古时烹茶程序之一,用在沙地话中意为均匀、细致地倒水,现在潮汕工夫茶(起源于唐朝)“八步法”中第八步就称“筛茶”,同样保留古代倒水敬茶文化的余韵。

  又如,桁(音háng)本义是梁上或门框、窗框等上的横木,《玉篇》:“屋桁,屋横木也。”《文选·曹植·洛神赋》:“桁梧复叠。”引申为用于成行的东西,韦庄《灞陵道中作》: “春桥南望水溶溶,一桁晴山倒碧峰。”再引申到沙地人用来晾晒东西用专用的“桁”。 “桁”,以前沙地人家每家都有,两张桁凳一摆,两根毛竹一边一根放好,芦苇帘子摊开就可晒稻谷、晒被子等,方便实用。

  沙地话中的“倒霉”,是由“倒楣”演变而来。“倒楣”指事不顺利,遇事不利,遭遇不好。起源于明代科举制。明朝末年,读书人为求吉利,在临考前一般要在自家门前竖起一根旗杆,称之为“楣”。考中了,旗杆照竖,考不中就把旗杆撤去,称之为“倒楣”。 清朝顾公燮《消夏闲记摘钞》卷上:“明季科举甚难,得取者门首竖棋(旗)杆一根;不中,则撤去,谓之倒楣。今吴俗讥事不成者谓之倒楣,想即本此。”在“倒楣”这个词语运用过程中,由于倒霉和倒楣是谐音,而且,“霉”字亦有坏运气的意思,久而久之,便发展成了“倒霉”。

  再如,沙地话中的“推扳”,是表示“差劲” “马虎”的意思。如《负曝闲谈》第三回: “老弟兄,推扳点罢,咱们是一块土上的人,谁欺的了谁?”“推扳” 一词的来历是:沙地人的先祖地处的古代江南地区水网密布,出行驾船。“推”和“扳”都是船夫摇橹的一种手法,手向外用力称为“推”,手向内用力称为“扳”,来调整船只向左或向右行驶,船夫摇橹或推或扳必须轻重平均,不能稍有偏差。不会推扳船就不会前行,则就差劲了。后来引申为质次、较差等,还引申为相差、亏待、得罪等。从“推扳” 引申过来,在日常使用上,沙地人又扩展应用到其它许多不同地方。如 “多少推扳”表示非常差劲,“勿算推扳”表示比较好,“推扳一眼眼”表示相差,“推扳勿起” 表示得到帮助或遭受损害,对事件的发展影响较大,“从来都没有推扳他” 表示亏待、得罪。还有,“着港”一词的由来也是如此。沙地话的发源地河流密布的江南水乡,舟船进港停靠码头要有一定技巧,只有停泊到位才能方便上货下人。当船夫经过努力,终于将船只停泊到位时,会轻松吐出一口气:终于“着港”哉!反之也就“勿着港”。“着港”引申为达到原定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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