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稻米,是东北人最基本的主食。从五月初育秧到十月末收穫,生长周期在六个月左右,阳光雨露充分,所以东北寒地黑土种植出来的一季稻米非常好吃。稻作为五穀之首,也是大部分中国人饮食百味的底色。神农尝百草而来的稻米无疑是大地带来人类洪荒之初最美的礼物。自古便有的“开门七件事”,米排在了第二的位置,可见米是中国人生活中的重要地位。《黄帝内经》中提到:“稻米者完,稻薪者坚。此得天地之和,高下之宜,故能至完,伐取得时,故能至坚也。”是说稻米是融天地之合,阳光照耀,雨露滋养,春种秋收,集聚自然精华的种粒,味道和营养自然也是完整而全面的。唐朝诗人李绅的那首《悯农》常常是我们小时候最先会背的一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小时候在乡下长大,一年四季操忙农事的姥爷、姥姥早早就教育我要爱惜粮食,花饭碗要吃得乾乾淨淨,不能剩一个饭粒。因为姥姥说,丫头剩饭碗,长大变麻脸,小子剩饭碗,长大娶麻脸。大铁锅灶堂火焖出来的米饭,我总也吃不腻,锅底的饭嘎巴一边炝一边捲着团儿,吃在嘴裏一股糊香,又有点脆脆的甜味。那时候我们还喜欢在稻田边玩,水稻田裏有小草鱼,小青蛙,有绿浮萍和开白花的野慈姑,有低飞的红蜻蜓,走在田埂上有跳起的小蚂蚱和採也採不过来的美丽野花。玩饿了跑回去趁大人不在家,一碗冷米饭,舀上一勺猪油,淋点酱油一拌,拌得米粒油亮,晶莹剔透,米香、肉香、酱香纠缠在一起激荡开来,一碗吃完心裏就美得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秋收后我们会在老师带领下坐着大马车去拣稻穗,撅着屁股拣个大半天,再美滋滋地迎着夕阳,抱着沉甸甸一小篮稻穗回家。初冬时拉回家垒在家家户户大门的稻草垛也是小孩子的遊戏乐园。我们在草垛边玩捉迷藏、过家家,爬上草垛顶练功、练胆儿、唱歌、数星星,有时还能发现几个红皮大鸡蛋。
看来稻米既是平常之物,也是人之大爱。质樸如稻米的生活才能呵护最脆弱的生命,才能在无法预料的世事面前,仍可以找到自由呼吸和生长的空间,在霜天暮野后依旧牵动着过往的回忆,承载着明天希望的欢颜。如今秋收已过,新米在立冬前后纷纷上市,去市集、去乡间买上几十斤新大米与家人一起分享窗外雪花初绽,桌前米饭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