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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桥阻击战

作者:海门日报 来源:海门日报 发布时间:2024年01月21日 点击数:

□ 陆炳生

海门区的海界河与大洪河(原称西头匡河)的斜十字交汇处东侧有座大石桥,官名叫作通济桥。这里四村相连、二镇交界,分别为四甲镇的惠才村、光辉村与常乐镇的振复村、常来村。正因为有过这座通济桥,1983年恢复乡村建制时,其东南角原平山公社十八大队改称“通济村”,现属常来村。为纪念曾在中秋节发生一场阻击战,将西南角的原平山公社十四大队称为“中秋村”,现属振复村。

这场阻击战实际上是解放军收复麒麟镇战斗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1948年9月,华中九分区为扩大战斗成果,打破敌人封锁,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决定收复海启公路长久段上的重镇——麒麟镇。主攻由分区八团二、四、七3个连队担任。为防止敌人调动部队增援,如东警卫团设伏在二匡镇,阻击来自常乐、三厂、青龙港方向的援军。为防备四甲坝南援的敌军,东南警卫团利用海界河的有利地形在大石桥南阻击敌人。这次战斗的作战时间、激烈程度、惨烈状况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越了麒麟镇战斗。最近,笔者走访了这次战斗的知情者、亲历者和参与者。

常乐镇振复村6组:顾松平,常乐镇镇政府退休干部。他家住在大石桥西南,直线距离约3里,当天战斗激烈时,从东北方向大石桥过来的子弹头狂飞乱窜,“唆唆”地把他家和邻居们的芋艿荷叶打得洞穿洞落,老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他的母亲正要生他,肚子痛得阵阵紧,全家急得团团转,可子弹乱飞无法去请接生婆。那天战斗结束他也出世了,正逢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他说:“我的生日和大石桥阻击战是同一天,真是个巧合。去年,区关心下一代委员会要求我搜集红色资源,了解‘中秋村’来历一事。原来中秋村是纪念大石桥阻击战发生在中秋节那一天而得名。”他先后走访调查了六七位亲历者。那次战斗前前后后持续时间将近一天,也非常惨烈,敌我双方死伤人员很多,周围多位百姓遭殃丧命。

常乐镇常来村14组:瞿林森,乡镇机管站工作,现退休。他说:以前顾松平为了解“中秋村”的来历,曾找他和姜惠新了解阻击战的情况。他说:阻击战的主战场就在他家附近。那时他家在石桥南不足50米,开办了一家油榨行,和紧靠头匡河边的邢家豆腐店门对门,方圆数里以“瞿家油榨”出名。南边和东面都是姜姓和秦姓的民房。1948年9月16日农历八月十四晚上,吃好晚饭后,听到我家周围有“咔嚓!咔嚓!”的声响,后来又是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出门一看,原来是解放军要准备打仗,战士们有的加紧挖战壕,有的伏在土堆上,有的蹲在战壕里,有的占领墙角边,有的爬在房顶上。部队一面动员民众自愿协助作战,一面疏散妇女、小孩和避难人员。那时他9岁,避难的人背着他走到长来镇,约晚上8点左右,北边“砰砰!砰砰!”的枪声四起,接着枪声越多越紧,战斗打响了。由于解放军占领有利地形,大石桥南坞用机枪把守,真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发挥着巨大的威力;爬在屋顶上的战士居高临下,火力直逼敌人前沿阵地;邢家豆腐店里一挺机枪打发热后,放在豆腐缸水中退温,水都非常烫手。他家大大小小48间房屋里,站满了解放军战士,他们捅开墙砖伸出枪就打,你一枪我一枪,东一枪西一枪,打得敌人一时摸不清火力的具体方位。而桥北的敌人处于一个开阔地,没有遮掩体和遮蔽物,在一阵阵的火力面前,冲过来就被打回去,再冲过来又被打回去,反反复复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回合。敌军伤亡惨重,尸体跌到海界河里,河水都发红了,当然我军也遭受重大伤亡。打到天明时我军坚守阵地,敌军根本无法前进一步,无力反抗,只得向金沙方向求援。9月17日农历八月十五援军赶到,战斗由海界河方向朝北打,转向往头匡河方位朝西打,解放军仍然依托瞿家油榨为主阵地,与敌展开鏖战。直至下午3点,麒麟镇战斗已经结束,部队奉命迅速撤离,阻击战取得彻底胜利。

战斗结束后,看到油榨房屋的地面上血迹满地。我军牺牲、伤亡的人员也不少,其中13名在撤退时牺牲人员的遗体散落在战场上,后来由当地政府组织厚棺安葬,并修建了烈士墓。这次大石桥阻击战中国民党中央军大败,麒麟镇回到人民的怀抱。敌人怨恨瞿家油榨碍了事,第二天赶来放火,把所有房屋统统烧光。瞿家把烧焦的木头打成木排,准备运到别处另派用途。中央军发现后又端着枪赶来,拦住不许动,按没收处理运往四甲坝,若有异议老命难保。

四甲镇惠才村1组:陶惠生,退休教师。他介绍:大石桥就在他家东南方向200多米。这一片20多户人家都姓陶,当时国民党军队盘踞陶家宅,阻击战发生的晚上,四甲坝中央军可能得知了信息,开始筹集木材、门板等战备物资。只有5岁的他朦朦胧胧地记得,在家里用桌子、门板、棉被阻挡子弹,以防不测。那时人心惶惶,许多人不敢在家中睡觉。他的祖父施陆陈、父亲黄念章、叔父陶德岩长期逃避在外,八月十四晚间回家准备过八月半,恰被敲门 “拉夫”, 深夜3点全部带走,被逼跟随中央军在作战中运送物资,搬运伤员,在河中搭建“人桥”。八月十五下午4点枪声很少,战斗快结束,他祖父3人和被同时“拉夫”的五六个人站在河水中,因10多个小时没有吃到一口饭,议论饥饿难受之时,被一个中央军听到,认为他们一伙都是新四军,企图串通策划反抗,马上拉开枪机一阵狂射。其中有个叫张士芳的及时潜水游离现场保住性命,他的父亲张银贵和陶家父子3人都被当场打死。当时国民党不准收尸,最后通过关系出面协调,才勉强答应遗体抬回家中。一家同时辰失去3位亲人的悲痛,一家同一天入殓3口壮力男丁的惨景,催人泪如泉涌。此种巨大的灾难阴影笼罩着陶家几代人,直至如今提起此事伤心不已。87岁的魏连英老太说:被枪杀的黄念章是她的二姨父。她父母见陶家遭遇灾难,硬把她许配给姨阿哥陶惠才,到陶家后吃尽了苦头。小叔子也是表亲成家。想起来真是非常心酸。

那天碰到85岁的姜菊华老人回忆说:那次战斗中,他们的宅地都成为战场,敌人爬在房顶上打新四军,子弹壳要用畚箕捹。战争给老百姓带来巨大灾难。还是共产党好,新中国成立后人人有饭吃,天天无战事,太平盛世来之不易,珍惜平安幸福美好的生活。

海南社区静海新村129幢:顾成祖,92岁正处级离休干部(原东南警卫团一营一连参战战士)。他告诉我:1948年农历八月十四,部队驻扎在启东海复镇,打算每人1斤芋艿1斤猪肉,两个人一只鸭,高高兴兴过中秋。可是形势突变,下午3点连队干部从营部开会回来,传达作战命令,要求每人配发200颗子弹和6枚铜质手榴弹,从二营、三营调配部分冲锋枪和轻、重机枪等武器充实装备。一个小时内集结完毕。下午4点钟全营三个连队集合到位整装出发,临行时每人还发了5个月饼。一路奔跑赶到作战地,阻击国民党四甲的自卫队和保安队,为麒麟镇敌军增援。到达了目的地,立即投入挖掘战壕,筑建工事,准备战斗。晚9点战斗正式打响。海界北的敌人夺桥过路,我主力有力出击,一阵阵火力打得敌人不是当场丧命就是龟缩后退,几次三番敌军没有得逞。随着作战深入展开,战斗阵地也逐渐增宽,有几次敌军增强兵力,疯狂反扑,强行渡河,冲到海界河南岸,但很快又被我军歼灭。谁知第二天金沙的保安队和美式装备的国民党正规军438团一起来为四甲的敌军增援。战斗难度增大,更加激烈。幸亏当地群众积极支援,提供运送应战物资,组织战地救护,伤员刚倒下就被立即抬走了。我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精神,顽强反击,坚守阵地,战斗取得了胜利,但敌我双方伤亡很大,当然敌军死得更惨。那里的民沟都是直立式的“柜仓沟”,跌下去爬不上来,不会水性的跌下去就淹死了。战友们牺牲后开始用白布裹扎就地掩埋,后来用芦菲、麻袋、草绳包裹,最后只得在河边挖了个大坑集体掩埋。

下午4点,麒麟的参战部队也赶来了,我们完成了阻击任务,奉命马上全部撤退。我们立即赶回海复镇,为犒赏作战辛劳,吃到平时很少看到的红烧肉、白米饭,鸭子改为每人一只。一连参战时130多人,回来时只有70多人。虽然任务胜利完成,但伤亡惨重,士气非常低落。当时部队要求绝对保密,不可外传。不到一个星期,兵力补充满员,加紧军事训练,才恢复元气。

说起战斗地点,顾老说是铁板洋桥。我问:离合兴镇东边有多少里路?顾答:约有二三里。照此推算,他参加的战斗地应在大石桥。据了解,那次阻击战原定铁板洋桥,后来根据大石桥的地形有利作战变动,派兵打炮到四甲敌军训练的大操场,引蛇出洞到海界河东段的大石桥。这与原有资料中记录的“东南警卫团在海界河东段阻击绕道四甲坝南的敌人”内容一致,与事件发生的本来面目完全一致。我走访了家住铁板洋桥南堍的包振和、倪振泉、顾志康,他们都亲眼看到,中秋节打仗那天,大批国民党兵走到铁板洋桥南侧后,沿埭向东走,到达大石桥后烧毁民房,向解放军发动进攻,当天铁板洋桥没有发生战斗。

大石桥是我上四甲高中时走捷径的必经之道,但那时的大石桥己不是战斗时的那条石条桥,而是后来改建铺着水泥板的大高桥。那时我不知走过多少回,却不知这里曾发生过阻击战,今天旧地重游觉得熟悉却不甚知。那年东南警卫团出动1个营共3个连,约400人左右,实际对付的是三股优势装备的敌人,是一个以劣势装备下以少胜多的典型战例。这次走访时大石桥已经消失,20世纪80年代已经拆除,它的交通功能已被向东200米的“西高桥”替代。我脚踏的那片热土里,掩埋的何止是清理战场时的13位英烈。从一连看全营,牺牲人员肯定达三位数。他们为共和国的明天,怀着“枪声一响,爷娘白养”的胸怀,为革命奉献生命。和我一起实地察看的瞿林森告诉我,受1958年头匡河拓宽的影响,对烈士接骨后又重新安葬,并重建了烈士墓。2008年前,长来小学每年清明节师生们前来扫墓,后来学校没了,组织祭扫的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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