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个簃,当代中国杰出的金石篆刻艺术大师,在七十余年的漫长艺术探索征途上,尽毕生精力,为海派书画艺术的传承和发展作出了独特贡献。
少小露峥嵘 门第溢书香
王个簃,原名王能贤,易名王贤,字启之,号个簃,后以号行,1897年10月20日出生在三星镇的一个书香门弟。王个簃的祖父王月阶是当地的一个读书人,父亲王少阶曾教过书。王家常收藏有乡间的一些名人字画,有的被挂在书房或堂屋里,这对幼小的王个簃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王个簃5岁时,父亲不幸亡故,家境衰落,母亲陈氏含辛茹苦抚养着他。至六七岁时,嗣父王渭滨担起了对王个簃启蒙、管教的责任。12岁时,王个簃随舅父前往常乐镇均培小学念书,不久又转往长兴镇国文专修学校。两年后,进入海门高等小学学习,此时的王个簃对书画表现出更加浓厚的兴趣和过人的天赋。初习字画时,得到陈尔益老师的悉心指导。没多久,王个簃临摹画家金冬心的一张佛像图被上海《学生杂志》刊登出来,这是少年王个簃公开发表的一幅处女作。
1913年,王个簃16岁,那年高小尚未毕业又转到南通师范附小学习,后考入南通省立第七中学(今南通中学)。1919年毕业后,王个簃去南通城北高等小学任教,其间常与酷爱书画的同道和母校的同事一起习字、作画、刻印、抚琴。此后,王个簃进入南通七中担任国文教师,更多地结识了一些艺界名流,并开始与通城文化贤达李苦李、徐立荪、赵子超等切磋金石书画、梅庵琴艺,常得到李苦李、陈师曾、诸宗元的指点,致画艺精进。王个簃初露端倪的艺术才华曾得到清末状元张謇的当面褒奖。
拜谒吴昌硕 申城苦寻梦
王个簃在与南通书画名家、“翰墨林”书店经理李苦李的交往中,获知李苦李、陈师曾是上海金石大师吴昌硕(号缶庐)得意门生,更是肃然起敬,内心充满对吴派艺术的钟爱和向往。不久,王个簃结识了吴昌硕书艺挚友诸宗元的儿子诸贞壮,便大着胆子委托他把自己几年累积下的4本印稿带给上海吴昌硕评点批阅。吴昌硕在送来的每方印拓边上详细加上评语和赞语,激起王个簃亲赴沪上虔诚拜谒吴昌硕的强烈愿望。
1923年8月,26岁的王个簃痛下决心,放弃教职,毅然辞别妻子张襄如和2岁的儿子王豫(公助),独自来到陌生的大上海投奔吴昌硕门下。王个簃先借住堂兄王调之就职的学校宿舍,过起了艰苦的寄居学艺生活。不久认识了刘海粟及同门潘天寿、沙孟海、诸乐三等人,相交甚笃,并从曹拙巢、杨沧白学诗,随诸宗元、冯君木习词章。
1925年,在师兄刘玉庵的热心推荐下,王个簃受聘于吴昌硕,当上了其长孙吴长邺的家庭教师。吴昌硕喜欢在夜阑人静之时与王个簃促膝交谈,征询习画心得,春秋交替,每日如此,王个簃得益良多。王个簃多次陪同吴昌硕游历杭州、塘栖等地,曾闲居西泠印社观乐楼,前后随师五年,畅神于山水之游,得趣于笔墨之间,深悟吴昌硕书画篆刻艺术的真谛,也创作了大量作品,凸现了古朴淳厚、笔墨酣畅的独特个性,得到吴昌硕的赞赏。正如沙孟海所说,“王个簃是吴昌硕的衣钵传人”,但王个簃师吴而不囿,还潜心研究石涛、八大山人等明清大家的作品,取诸家之长,另创新意,用自己的天赋阅历统驭笔墨,突破前人藩篱,形成自己隽秀、清润的艺术风格。
铭记缶翁训 才艺誉四方
王个簃1926年所作国画《刀鱼图》在1932年的中国现代名家作品赴欧“中国绘画展”上获奖,另一幅《瓜菱清暑图》被德国东方博物馆收藏。
1927年11月29日清晨6点30分,吴昌硕突发中风,寂然长逝,王个簃倍感痛惜。在亲朋挚友的企盼下,王个簃亲手起草《吴先生行述》,记述先师的一生事略及在书画艺术上的盖世成就,并作《哭缶师》,缅怀师恩、师德。恩师的离世,更策励王个簃矢志不倦地在艺林探求中执着前行。王个簃54岁那年得吴昌硕所刻巨印《还砚堂》,即以此为斋名和自己画作上的押角,来寄托对吴昌硕的永久怀念。
1928年,王个簃和画坛名家张大千、王一亭、钱瘦铁等人首渡东嬴,与日本艺界朋友展开一个多月的座谈、交流活动。
1930年,王个簃与王一亭、诸闻韵、诸乐三等人共同创办上海昌明艺专,担任国画系主任。后又受聘于中华艺大、新华艺专、东吴大学、上海美专等校,任兼职教授。
1946年,王个簃在宁波举办了首次个人画展。第二年在沧州举办第二次个人画展。1948年在上海举办了第三次个人画展,并出版《个簃画集》上、下集。
上海解放后,王个簃参加华东美协和上海文史馆工作。1953年创作的丈八巨幅《五色牡丹图》在建国后上海举办的首次大型画展上展出。1956年王个簃参加上海画院的筹建工作,至1960年6月20日画院正式成立时,丰子恺被任命为院长,王个簃担任第一副院长。
1957年,王个簃在上海举办解放后的第一次个人画展,后又在北京、广州等地巡回展出,反响强烈。
1963年,作为中国书法家代表团成员,王个簃与潘天寿等人再次出访日本。同年,被选为西泠印社副社长。
丹青应无悔 笔墨任飞扬
王个簃的国画深得吴昌硕画风的精髓。二十世纪初,中国画坛由吴昌硕开创的金石大写意一派新风,熔诗、书、画、印于一炉,集文人画艺术之大成,影响深远。齐白石、黄宾虹、刘海粟等书画大师无不受到启迪,追求浑厚质朴,成为一代风尚。
王个簃擅以篆籀之笔作画,尤精藤木花果,在对葡萄、紫藤、梅菊等花卉蔬果的写意中,尽展高位神品的风采。作品笔墨奔放如行云流水,拙重处似屈铁蟠龙、浑穆生动,笔势遒劲洒脱,静蕴含蓄,色彩奇丽,给人以儒润秀丽之感。吴昌硕的画“狠些,辣些,跌宕些,因而磅礴淋漓”。王个簃的画“隽些,润些,婀娜些,因而潇洒酣畅”。他始终遵循“矛盾统一”的绘画原则,“奔放处不离法度,精微处注意气魄”,忠实实践了吴昌硕所赠的箴言:“食金石力,养草木心”。
王个簃崇尚书法,诸体皆精,尤善石鼓文。一开始从金文、石鼓文上奠下根基,用笔熟中有生,粗中有细,富有浓厚的金石气息,行草书更在经意与不经意间见精神。
王个簃的篆刻直逼秦、汉,在平实中求生动,拙中有奇,粗头乱服,随意排列,不媚时俗,不加修饰,富含情趣。吴昌硕曾赞叹:“个簃大弟子刻印极精,下笔毫无习气……”晚年的王个簃更是以刀代笔,风云列阵,奇正相生,神定气足。正如他在《王个簃随想录》中所说:“我从事篆刻60年来,坚持书写《石鼓》,参与《琅琊石刻》和古籀文笔,并其他金石文字……以得平正中求险境,波磔中求自然……这是种毕生所追求的目标。”
王个簃亦善诗词,才思敏捷,常常画成诗随,配之书法,相得益彰。又喜用口语入诗,颇似乐府民歌,情韵翩翩,清隽雅逸,饶有新意。至耄耋之年,放笔直抒,更臻老境,极富天趣。
德范垂青史 高风耀故乡
1959年,王个簃赴京参加全国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受到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的接见并合影留念。
1960年,周恩来接见了在京出席全国政协会议的上海委员王个簃,与他进行了亲切交谈。
1964年10月,王个簃主动要求去郊区罗店蹲点,一边深入生活,接触群众,以开阔视野,激发灵感;一边拿起画笔不断进行书画创作。下乡锻炼一结束,王个簃便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1981年和1986年,王个簃两次在上海举行个人诗、书、画、篆刻大型展览。其间,所作的八尺《紫藤》被选送到北京人民大会堂上海厅,大幅国画《枇杷》张挂于全国政协大礼堂。这些画作成为作者表现美学与生活相融的典型意象。
1982年9月,王个簃被中国女排勇夺世界锦标赛冠军的拼搏精神所感动,惊喜之下,不顾年高体弱,闭门谢客,仅用三天时间,凝神挥毫,特为女排每个运动员、教练员精心创作了一幅富有个性化的花卉画和一首热情洋溢的七言诗,其深刻的哲学内涵和人文力量真实地表达了一位老艺术家与祖国、人民共享欢乐的赤子之情。
1983年10月,86岁高龄的王个簃被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当年,王个簃重临石鼓文八鼓并作“篆书口诀长歌”,总结自己60年作篆心得,让人读了真正感受到尤如美酒般的醇厚。
1985年,王个簃再次应邀赴日本、新加坡讲学并举办个人书画展。1986年,上海美术馆举办王个簃“90寿辰”书画展,第二年展览又移师杭州、北京等地。
王个簃十分关注家乡,晚年常在书画作品落款中写上“海门王个簃”,这都是来自潜存了几十年的乡情。1984年6月,在阔别故地40多年后,王个簃在儿子王公助陪护下携孙辈回乡省亲,在三星镇自己诞生的西侧屋前驻足良久,感慨万千。此行,王个簃向县政府赠送了他的早、中、近期的8件书画作品,江苏省海门中学、海门图书馆等10多个单位先后有幸得其真迹墨宝。
1987年4月21日,王个簃致信南通市领导:“我在先师吴昌硕先生亲切教导下,耕耘艺坛七十年,积累作品甚多,我愿将它奉献给我的家乡南通收藏陈列,以表达我的眷念之情。”南通文峰塔院内的“个簃艺术馆”现珍藏王个簃捐赠的222幅书画精品、54件藏品、34件文房四宝等物。王个簃还将自己收藏的数以百计的古代绘画和吴昌硕的书画遗作、手稿等捐献给国家。
1988年10月,江苏省举办“海峡两岸江苏书画家作品展览”,王个簃抱病写下“统一祖国,振兴中华”8个大字,表达海峡两岸书画家的共同心愿。
1988年12月18日,王个簃因病在沪辞世,终年92岁。“艺林巨匠,一代宗师,大笔灿光华,四化芳园恣点染;吴派传薪,八方饮誉,高怀萦梓里,五山风物仰仪型”。南通市政府送去挽联,高度赞扬王个簃爱党爱国爱家乡的奉献精神。著名书法家沙孟海题写的楹联:“画印诗书概括神州美学,高浑郁勃发展吴派艺风”,是对王个簃艺品人品最精到的评价。
王个簃生前为全国政协三、四、五届委员,上海市政协委员,曾任中国美协理事、中国美协上海分会副主席,中国书协名誉理事、中国书协上海分会副主席、上海中国画院名誉院长、上海市文联委员、上海文史馆馆员等职,著有《王个簃画集》《个簃印谱》《个簃印存》《王个簃随想录》《霜荼阁诗集》《王个簃书法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