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繁花,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沈初柔突然记起古人咏腊梅的两句诗“枝横碧玉天然瘦,蕾破黄金分外香”。
把视线从楼下的腊梅树上收回来,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初柔,你有空吗?下班陪我去挑个礼物怎么样?”“好。”冬天日短,下班后窗外已是黑夜。节前的市场总是热闹,初柔陪伴谢芷言反复挑选,最后挑中了一条英伦风格格子围巾。谢芷言很高兴的样子,跟平时的女强人不太相同。
电梯门打开,进来一位俊朗男子和一位花枝招展的摩登女郎,男子仿佛一愣,谢芷言也仿佛有些尴尬。初柔不禁揣度:“难道是她的前男友?老板喜欢姐弟恋?”
眼看电梯快到底层时谢芷言终于出声:“什么时候回来的?”男子不紧不慢道:“一周前。”“她是谁啊?”摩登女郎小声地问男子。电梯门开了,男子没回答。“等等。”谢芷言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围巾袋子交给他:“新年快乐!”那男子却面无表情:“谢了。”转身欲走。谢芷言赶紧道:“明天一起吃个饭好吗?”摩登女郎挽紧了男子,那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再说吧。”
第二天,沈初柔见到谢芷言时,她的脸颊有着不正常的红润。沈初柔将报销的发票递给谢芷言签字,转身离开前询问:“谢总,您还好吗?”谢芷言捧起透明玻璃杯喝水:“有点感冒了。”沈初柔探探她的额头:“您发烧了。我送您去医院。”
配完药,沈初柔送谢芷言回家。在谢家,她看到了昨天那男子的照片。谢芷言开门见山道:“他是我儿子。”这让沈初柔吓了一跳,她不过四十七八,没想到已有了个二十八九的儿子。“那是我上大学第一年,遇到洛彦的爸爸,后来就有了他,他爸却吓得跑了。我休学把孩子生了下来,让母亲帮忙带,然而学校却不再要我。”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发烧的缘故,一向闭口不谈家事的谢芷言说起了最隐秘的事情,“我只好再考大学,千辛万苦打拼,忽略了这孩子。他现在在S大学留校任教。有时过年也不回家,就算回来了也不来见我。”
同一时间,洛彦百无聊赖地呆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手机响了都懒得接,谁知道居然一个劲地响着。他拿起来,对方是个陌生的女子:“洛彦吗?我是谢总的下属沈初柔。谢总发烧了,回家看看她吧。”
等了许久,沈初柔才听到开门的声音。尽管天气寒冷,洛彦只穿着灰色的呢大衣,里面是黑色的套头毛衣,越发显得身材瘦削。他来到床前,谢芷言正在安睡。“吃了吗?”“吃了。”沈初柔道。“辛苦你了。我走了。”洛彦转身就要走,初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就这么走了?这可是你妈啊。”“我不是医生。”洛彦冷冷地说,他的眼神仿佛冬日的寒冰,犀利而寒冷,“这是我的家事。如果你不想照顾她,我送她去医院。”
“你这人怎么这样?”沈初柔道,“你再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都是你妈妈!”“我小时候发烧她也把我丢给外婆。”洛彦向前走了两步,终究还是止住了。
那一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洛彦在身边的缘故,谢芷言睡得很安稳。沈初柔起身,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毛毯,她开始觉得洛彦并非生来就是一个冷血的人。“谢总,您在家里休息,我还有个广告客户过年慰问的采访。”“去福利院吗?挺远的,这里又不好打车,洛彦,送送沈小姐。”洛彦拧了下眉:“麻烦。”
和老人、孩子们在一起时,洛彦是笑着的,尽管那些孩子多少都有些残疾。沈初柔捕捉着大家的笑靥,发现他笑起来其实是那样好看。
福利院里也有腊梅,花香袭人。花下坐着一位老人,沈初柔走到他身边。“小芮你来啦。”老人望着沈初柔,灿烂地笑着。“你小名叫小芮?”洛彦好奇道。“小芮是我妈的名字,我爸爸有老年痴呆症。”沈初柔在父亲身边蹲下,望着洛彦:“你现在知道了吗?能共聚天伦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不要再和你妈妈置气了。”
腊月二十九晚上,谢芷言一定要宴请沈初柔,说是感谢她的照顾,没想到洛彦也作陪。晚上,洛彦送她回家时说:“明天回家路上肯定不好走,要不我送你吧?”“不用了。”沈初柔婉拒。“你喜欢我吗?”洛彦单刀直入。“啊?”沈初柔显然觉得突兀。
“我觉得你还不错,要是你也觉得我还凑合,不如我们尝试着开始。”洛彦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洛彦耸耸肩:“那只是朋友而已。”沈初柔踌躇道:“让我考虑一晚上,如果明天我发短信给你让你送我,就说明我答应了。”
洛彦无奈道:“那好吧。如果你不答应我也来接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她怎么就惹上这个混世魔王了。明天,或许会是一个美好的开始,谁知道呢。
只有腊梅花暗自静静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