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六月，春已尽，窗外的天空仍不挂一丝云彩，不知道这场大旱还要持续多久。眼前不断地浮现出泡塘乾涸、田埂皲裂、禾苗枯萎的旱象，正在进行的写作，顿时思路中断，灵感全消。只能放下电脑，在屋子裏一圈儿接一圈儿踱。渐觉心头烟升、火起，一阵阵莫名地烦躁，却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接连数日，情形相似，状态每况愈下。终至情绪不稳，易怒，疲倦，口乾唇裂，半边头疼痛难忍。妻机警，从我的种种反常中看出了问题。她建议我去医院看看医生。听人说，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很可能是大病在体内作祟。

　　於是，很郑重地去了一家省内知名医院。医生听过我的陈述，连头都没抬，大笔一挥，开了长长一串检查项目。耗资耗时，足足折腾了两天，从头到脚一一查过一遍后，基本结论是“未见异常”。可问题出在哪裏呢？去见见中医吧！中医的望、闻、问、切与和风细雨，果然就让人心顺不少。特别是最后的结论，尤其好：“并无大碍，只是肝火过盛、热毒相侵，吃一点儿败火的中藥或苦味的蔬菜即可。”

　　“曲麻菜行吗？”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经常吃的一种野生植物。这种东西，《本草纲目》裏有记，味苦、性寒，有清热解毒之功，可治疗各种痈肿、疮毒。但由於它多生长於盐碱较重的贫薄之地，医生很可能并不认识它。果然，医生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沉吟片刻，从牙缝裏挤出两个字：“行吧！”

　　我连续两天早晨逛农贸市场买曲麻菜，但都没有见到。怎麼会呢？记得小时候这种东西到处都是。饑荒之年，我们趁曲麻菜鲜嫩还没有充分放出叶片，把它们从田间挖回来当蔬菜，聊以充饥，一挖就是一盆。当曲麻菜稍大，人就不再食用，而是成筐成袋地挖来餵鸭餵鹅。大约是这些年农田裏普遍使用了除草剂，彻底把这种东西剿灭了。

　　第三天，终於如愿，但那曲麻菜早已长大到只合餵鹅餵猪的规模。为了祛病，怎敢矫情？我不由分说，包买了一筐。拿回家，每顿饭佐餐大吃大嚼起来。但这样的曲麻菜正味苦质糙，难以下嚥，我一边吃，一边暗自纳闷，人生怎麼混到了吃鸭、鹅之食的境地？不由得怀念起从前，那时的生活儘管贫寒，但过得有滋有味，至少可以优於鸭、鹅。赶上雨水丰沛的年景，採一把鲜嫩的曲麻菜放在嘴裏，细细咀嚼，味苦中终会透出丝丝的甜。

　　曲麻菜吃过三天之后，奇迹出现了。那晚正当我呲牙咧嘴大嚼苦菜，窗外颳起了凉风，紧接着，彤云密布，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我顿时忘记了头疼，随之，神清气爽，心情大悦，我已经无病。

　　神奇呀，这其貌不扬的曲麻菜，竟有如此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