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记得他们初遇那一天。
那是夏天,炎热、烦闷,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他们在一个休息室等待面试。一个公司部门主管捧着水杯走过来,和蔼地询问:“你们是什么专业的?”
“金融。”她轻轻地开口。他也微笑点头。他一直记得那天她的装束,穿着一件纯白的棉质裙子,扎着清爽的马尾,没有化妆,整个人就像一朵白云一样飘逸。
可在群面中,他见识了她扎实的金融知识,她则见识了他对公司的熟稔程度,于是他俩杀出一条血路,最终获得了公司的Offer。
他们被安排在一个开放式的办公室里,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加班加点是常事,她尽管柔弱,工作起来却是拼命三郎,他常能看到她一手撑着胃部微微蹙眉。他不觉就有些心疼,便买了砂锅煲粥。用勺子搅着,搅着。水汽蒸腾起来,优雅地漫溯到厨房的各个角落去。这是个无比安静体贴的氛围,气雾氤氲中的背景怎么看都像是理想中安然的爱情,明明朗朗的就在不远,可却永远隔着朦胧的面纱。
他是个害羞的男孩。粥煲好了,趁大家都下班了,四下无人,他这才将保温杯放到她桌上,小声道:“我煲粥煲多了,你要不要尝尝?”
她这才从电脑前抬起头来,讶异地望着他,他的脸不由暗暗发红。她终于轻声细语道:“什么口味的?”
他从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仿佛天籁,而他的心里也奏起了欢快的奏鸣曲:“山药百合红枣粥。”
“太不好意思了。”她也羞涩起来,并为自己这才想到客气而不好意思。“没事,不知道煲得怎么样,你给提提意见!”他扔下这句话就跑了。
流光最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有些话,说与不说,彼此都懂,不语最深;有些人,来与不来,都在心里,相念最真;有些情,恋与不恋,都是温暖,遇见最美。男孩女孩就这样相处着,默默地。
转眼间又到年会。那天,她居然化了淡淡的妆,穿一件秋香绿的长裙,恰如其分地勾勒出曲线玲珑曼妙的腰身,雪白的脖间系一条透明的绿丝巾,更显得飘逸脱俗,犹如清泉月影的清新幽雅。他由衷地赞叹着,来到她面前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May I?”她羞涩地点点头。
他很紧张,动作僵硬。天知道!为了这个晚上,他还专门去报了舞蹈学校。她身段柔软,一看就有舞蹈底子。她目光清澈,笑容纯净,新鲜得如同篱笆上刚刚绽放的蔷薇。这才让他放松下来。这是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年会。
她生日的前一天,他在保温杯下放了一张邀请卡,邀请她去他家吃亲手做的晚餐。还在卡上写:“我有个舍友,带他的朋友一起来为你庆祝。”
那天晚上很高兴。他穿着可笑的围裙,在厨房里洗手做羹汤,她要进来帮忙,被他撵了出去:“你是公主,尝尝我的手艺!”他自己做了一个蛋糕。舍友的女友告诉她:“他跟我学了几次。这样用心的男孩子不多见了,好好珍惜吧!”她笑了,红晕在脸上漾开,但眉梢眼底却带着一丝忧虑。
他做的菜很好吃,她大口地吃着,一改往日的淑女形象。他笑了,比自己吃还要开心得多。
吃完饭,她坚持和他一起洗碗,他唱起了《灰姑娘》:“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至极/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她笑了,满足地笑,嘴角微微翘起。
那天晚上有很好的月亮。他们俩在阳台上喝茶,舍友和女友知趣地躲在房间里看电视。他鼓足勇气表白:“仲许诺,我喜欢你,你呢?”
她微微一笑,开始诉说一个故事。在她上高中时,有一天下晚自习回家,在一条胡同里,一个流氓让她做了世上最痛苦的噩梦。
他呆了。他从未想到她会有这种经历。他沉默了。她望着他,眼泪就这样落下来,被风吹走了。
等他想通了,却发现她不见了。她辞职了,不惜赔给公司钱。第一次,他发现,失去一个人,原来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因为他们之间的维系依靠的仅仅是一个手机号码,当她换了号码,他居然就再也找不到她。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当面临爱人的犹疑时,她宁愿选择做一个风一样的女子,就这样离去…